沙生植物与鸟类生灵造就的孤岛好美啊
那天黄昏前,我们终于能甩脱一路的折磨,沐浴在美丽的湖光沙色中,傍着落日,迎着湖面风,疾速划破水面向远处的湖心岛驶去。其实,那时的湖面本没有风。是柴油船的高速运动扰动了湖面上的空气,使我们感到有风。这一点,从那一泓原本静止无波的水面可以得到验证。我们谁也没有想到,这种绝对的静止,会是某种先兆。而此时对船速的解读,船上的人却是各不相同。对于湖长兼船老大而言,他是在不动声色地为我们争取时间。而我们其余的人,却在潜意识中理解为这是对此前一路上所受磨难的报复。 有趣的是,在刘湖长离开的这几天里,这座无人的湖心岛已经完全被鸟类所占有。我们的到来,使一大群码头上的鸥鸟匆忙升空。几只看上去刚出窝不久的小反嘴鹬迈开敏捷的长腿,水银珠般地滚动在平整洁净的沙滩上,转瞬即逝,身后留下一长串带三个叉的小脚印。防波堤上、船帮上、系缆绳的木桩上、露天的锅台上、包括湖长煮饭用的锅盖上,都留下了鸥鸟们那白色的、斑斑点点的秽物。某只懒惰的反嘴鹬,干脆就把一窝卵产到刘湖长的柴火堆里去孵化。我们的到来,不但使这位产妇张皇失措,也让我们自己感到左右为难——即便我们愿意容留它,它却会容忍这八条人类大汉整天围着它的产床晃悠么? 湖心岛是八号湖中偏北的一个小岛,眼下的面积不足一平方公里,还被一些杂乱的水洼占去了一大部分。据湖长讲,在康拉克的丰水期,这座小岛会缩减到只剩下他那作为卧室、办公室又兼厨房的帆布帐篷周围一片,以及帐篷后面那座不足百米长的、鱼脊梁状的小沙山。实际上,这座湖心岛本身就是小沙山的延伸部分。只不过由于常年浸泡生出了红柳、芦苇以及麻黄草之类的植被,看上去更像是一块坚实的陆地。当然,也有康拉克特别枯水的年份,这座小岛就会通过一条露出水面的沙脊梁,与东边远处的那些连绵不绝的大沙山连结在一起。那时候,你才会看清这座小岛的真面目。其实,它只不过是塔东南大沙漠那连绵不绝的大沙山中,不幸被洪水淹没大半的一座小沙丘而已。由于它与陆地隔绝所带来的安全性,湖长与鸟类都选择了它作为自己的栖身地。这里安全到了独自守护着一大堆杂乱的生产、生活资料,湖长却能留去自如,连一只狗都不用养。 (康拉克湖湖心岛西部) 我被一路的劳苦折腾得疲惫不堪、饥肠辘辘,但仍然在卸船之后立即登岛游逛。这一方面是出于一种强烈的新鲜感,另一方面是因为湖长承诺,当晚将用全鱼宴款待我们。我不愿意用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肚皮,然后对着一桌全鱼宴望洋叹兴。但实际上,我也没有为自己的这一选择饿着肚皮。刚刚进入那座小岛的深部,我就完全忘记了饥饿。因为小岛上那副生机勃勃的景象,立刻就占据了我大脑中全部的兴奋灶,已经由不得我去顾及饥饿与疲惫的存在了。 小岛是半荒芜的,被一道用于防风的苇墙隔开成为人居区域和原始生态区。当然,这只是我自己的划分。不过,这道苇墙已经被大风摧毁。细密的黄沙越过苇墙,直逼苇棚和那顶帆布帐篷。所以,一迈出苇棚,几乎就迈入了原始生态区。在苇墙的另一侧,偏北的岸边生长着一溜奇形怪状的红柳,这是这个小岛上株形最高的植被。而那些生长在水边、本该密集而高大的芦苇却只有不足一米高,稀稀拉拉地借助于红柳的掩护苟且伸出几根残存的枝条。很显然,它们那纤细的腰身经不住大风的摧折,还来不及长大就夭折了。在这小岛上,生存得最好的却是株高不过盈尺、不见一丝绿色的刺蓬子和罗布麻。它们或孤独地、或成丛地分布在那些小沙岗上,顶着烈日的炙烤、大风的摧折,顽强地生存着。事实上,并非它们更喜欢生长于小沙岗,而是它们的根系的固沙作用,最终导致了那些小沙岗的形成。甚至于,也许这个小岛经久地存在,都直接依赖于它们的贡献。因为不被固结的散沙,是经不住岁月的淘洗的。这个曾经的流动沙丘能够成为一座永久的小岛,完全依赖于这些沙生植物的根系的固结作用。小岛的存在与沙生植物的生长互为因果,通过相互依存而获得共赢,这里应是典型的一例。 (湖心岛码头) 但我得承认,真正让我忘记了疲惫与饥饿的,不是由于这个启迪,而是由于另一些小生灵的呼唤。当我缓缓地踱步于小岛上,不但天空中有鸟类伴随着我,地面上也不时有鸟类从沙岗上和刺蓬间突然起飞。它们箭一样地射向天空,飞向远处,画出一些优美的弧线,返回上空,来来去去地在我的头顶盘旋,甚至悬停。看得久了,就看出点门道。原来在我要走过的路途上,有它们一心牵挂着的巢穴。受到这点启发,我的注意力就开始转向地面。这一转,就发现了另一个小世界——这世界,由温馨的巢穴与呆头呆脑的小生灵们组成,充满生机,却又静悄悄。在那些突出的沙岗上,干燥的刺蓬下,或一块土坷垃的旁边……这里那里地分布着一些小圆坑。这些小圆坑有大有小、有简有繁,但都圆得很规整。其中有些铺垫着细密的草芥,有些只扔进几根小草棍了事,还有一些干脆就只有光秃秃的一窝细沙,但其中必定有几枚土黄色的、或浅绿色的、或淡蓝色的、缀着无规则斑点的孵化卵。这些巢穴和孵化卵与周围的环境色彩如此协调,令你一不注意,就会让它们从你的眼皮子底下滑过去。看得多了,就会有些担心,担心自己的脚步在不经意间毁掉一窝小生命,以至于进退游移,举步忐忑。 这些孵化卵有些光洁如珠,正等待母体的温暖赐予它生命;有些壳面上刚刚被凿开一个小孔,里面可见隐约的晃动;有些则已经破壳问世,沉重得举不起来的大脑袋上眨动着一双晶亮的小眼睛,打量着这个令人不解的世界。另有一些是空巢,那里已经完成了孵化期的全部过程。也许,出巢的幼雏此刻正躲在某棵麻黄草下,静静地观察着一个怪样的巨兽在如何琢磨它的家园。还有一窝特别可爱,一堆破碎的蛋壳与一堆蠕动着的小毛团搅合在一起,脑袋、翅膀和细长腿交叠着,彼此拥挤着、踩踏着。你既分不清它们的个体,也辨不清它们的数量,只能从那一丝丝柔弱的呢喃声中,感知到它们此刻特别需要得到母亲的爱抚。 (反嘴鹬的巢穴) 晃悠了篮球场那么一块面积,这样的巢穴竟有十多处。毕竟是野性生灵,挑个上眼的地方,双爪一刨,肚皮一拱,就是一个家,就可以谈情说爱,相夫生子。 遗憾的是,也有失误的选择。显然是由于选位过低,一窝四枚淡蓝色的卵浸在水里,已经被半埋在泥沙中。那个圆锥状的小圆坑依稀存在,却已经完全丧失了巢穴的功能。我不能设想,当那位大意的准母亲兴冲冲地返回这里,看到这一幕时,该会是何等的悲戚泣怜。 就在我流连的那段时间里,一些影子忽近忽远地就在我的上空穿梭着。一只蒙古沙鸻立在一座高岗上,静静地、但却肯定是心焦万分地看着我的身影在它的领地里走来走去,不怀好意。一只长脚娘子佯装依溜歪斜地挣扎在草棵子里,想将我引开。更多的生灵则选择远走高飞,离开这个突降是非的地方。那时,念头一转,我突然意识到,这里本不是一座寻常的小岛,而是一处鸟类伊甸园、或是一处早医院的地方。总之,这里已不是一处适合于一个知趣的男人来回晃悠的地方! 那时,尽管爱怜万分,我仍然迈开脚步,迅速离开了那个让人疼爱得揪心的地方。临行前,我咔咔地揿动快门,拍下一组照片,作为对被迫离开那里的补偿。 返程中,一只翘嘴巴的幼雏不知从哪个巢穴里跑出来,又找不到回家的路,正站在沙面上茫然不知所措,嘴里发出稚嫩的鸣声。它那稚嫩的身体,其身高远远地超出它的体长,使它看上去倒像是一个设计夸张的毛绒玩具。这使我颇不能理解,造物主需要何等的精明,才能使一枚红枣般大小的卵壳,能容纳得下它那一双修长的美腿? (走出巢穴的反嘴鹬幼雏) 这一阵游逛,让我初步观察了这个小岛上的鸟类,它们至少有七种,是燕鸥、鱼鸥、银鸥、反嘴鹬、黑翅长脚鹬、环颈鸻与蒙古沙鸻。雁、鹭、鸭与鸬鹚等虽可见在湖面上飞行,但却始终没在小岛上溅落。 大约它们喜欢更宽敞的环境。 (飞翔中的黑翅长脚鹬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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